蔺危嘴角止不住的翘起,又被他使劲压下。
他拽拽的开口:“是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看不清呢。”
季一铭反驳:“什么都看不清那是白内障,我只是脸盲……和一点并发症而已。”
他记得蔺危这件衣服是因为衣服上写了nt两个字母。
蔺危头一次穿的时候,季一铭还问nt是不是脑瘫的意思,被蔺危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两人就扑到床上去了。
季一铭思绪跑偏了,连忙咳嗽一声坐下来:“你要介绍的那位医生来了吗?”
蔺危低头看了眼腕表:“应该快到了。”
他给季一铭点了可乐,特地要了罐装的。
季一铭喜欢喝有气儿的。
哦,他还喜欢喝灌了水的。
就是麦当劳肯德基那种,一大堆冰块,喝到后面根本不是在喝可乐,而是喝冰水。
季一铭用纸巾擦了擦瓶口,找了根吸管插进去,吸了一口才神清气爽:“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桃子怪怪的,不过还好没多问,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撒谎了。“
蔺危扯了扯唇角,惯例想讽刺一句,但是想到陶子鉴也挺倒霉的,无端被怀疑是不是绿帽奴,又把话吞了回去。
正说话间,外面又进来一人。
大约是刚刚结束工作,黑色的西装外套被褪下,稍稍叠了叠搭在肘弯。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长裤,头发被打理的干净利落,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只有嘴角温和的笑意。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亲切,令人心生好感。
乍一看,气质倒是跟季一铭有几分相似。
但仔细观察,却又能发现两人之间的区别。
季一铭的温和与亲切,是源于亲密之人对他的爱,从他身上反哺出来。
而这个人的温和亲切,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与恩赐,带着一种漠不关心的审视与分析。
完全是出于职业习惯。
恰到好处的笑容和干净利落的装扮会在无形之中提高他的专业信服力。
他就是这次蔺危想介绍给季一铭的心理医生。
也是季一铭和陶子鉴的老熟人——俞争。
“不好意思来晚了,停车花了点时间。”
“没事,这附近的停车位比较少,确实难找。”蔺危也是第一次跟俞争碰面,之前两人的交流都是通过微信来完成。
此时两人头一回见面,互相一打量,眼中顿时浮现出一种彼此都懂的情绪。
俞争心想,长得这么帅也能被陶子鉴撬了墙角,真是没用。
蔺危心想,长得这么帅也想当小三,真是衣冠禽兽。
“你好,你就是季先生吧。”俞争对季一铭微笑,“鄙姓俞,是一名心理咨询师。”
“俞?”季一铭纳闷,心理咨询师还是家族世袭制吗?怎么这段时间遇见的心理咨询师都姓俞。
不过季一铭也没多想。
地球这么大,有六十多亿人口。
他们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最普通的一员。
碰到一个人的概率实在太小,小到不是刻意寻找,终其一生都不会遇见。
俞争点过饮品后,季一铭才开口:“俞先生,我的事情蔺危有跟您讲过吗?”
俞争微笑开口:“讲过一些,不是很多。”
实际上每天蔺危都用大喇叭跟他循环播放‘陶子鉴是个绿帽奴,最喜欢戴绿帽子’,一晚上能刷三十条。
如果不是蔺危还有点脑子,担心提早被陶子鉴发现自己的阴谋,他能在朋友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刷屏。
“咳。”蔺危咳嗽一声,将端上来的甜品切成小份递到季一铭嘴边,若无其事开口,“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没多说。你从头到尾跟他说一遍吧。”
季一铭下意识偏了偏脸颊,将甜品接过:“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蔺危的笑容在嘴角僵硬了一瞬。他收回手,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
深色的咖啡杯掩住了他的脸,再放下时,神色已经没了异状。
“我去下洗手间,你们慢聊。”
蔺危选的咖啡馆环境很幽静。
彼此间的座位间距较大,透明的玻璃器皿从顶上
吊下,绿色的空气凤梨垂下纤长的叶子,让顾客的闲谈声被拉远降噪。
像是一种充斥在周遭环境的自然音,在兼顾隐私的同时,又免去了跟陌生人独处一室的尴尬。
俞争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目光直视着季一铭,脸上带着笑容:“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信任我,跟我谈谈你的事情。”
季一铭也看过不少医生,包括这种心理咨询师。
但无论看过多少医生,在说自己的事情时,总是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他酝酿了一下,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有脸盲症,总是分不清别人的五官,因为这样,我经常认错人。”
“嗯。”
俞争点头。
这点他相信。
他在季一铭对面坐了5分钟,还说了自己的姓,季一铭全程都没认出来他是谁。
真是令人伤心,好歹两人还睡过一场吧。
他可是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呢。
季一铭继续开口:“我和我的爱人,交往两个多月了。我本来以为我跟他是在三个月前认识的,但是后来他告诉我,早在四个月前,我还在跟另一个人交往的时候,他就……跟我上过床。我知道他这样做不对,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希望您别误会他。”
真善良。
俞争嘴角勾起,明明做错事的是别人,他却产生了愧疚。
“在跟我爱人交往的期间,我也……”季一铭不安地捏着指尖,耳垂泛起了红色,“我也因为认错人的缘故,把别人当成他上了床。不过他每次都很包容我,也从来不跟我生气。直到前几天,他忽然在床上就很兴奋的问我,跟前任做的事情是什么感觉,所以我怀疑……”
“所以你怀疑他是不是有一些特殊的性癖,比如说——”俞争开口,“绿帽奴?”
季一铭点头。
俞争说:“季先生,你应该知道,现代社会是一个多元化开放的社会,每个人的性癖都应该得到尊重。”
季一铭还是点头:“我知道,但是……”
但是他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陶子鉴不是那样的人。
俞争问他:“冒昧问一句,你的父母彼此之间是不是感情深厚,互相尊重?”
季一铭点头:“确实如此。”
“一个人的三观建立和对待别人的方式,多半是来自于自己的原生家庭。你的父母树立了一个典型的爱情观,唯一性和排他性,这也是你痛苦的由来。”
季一铭怔住了:“我痛苦?可是我在说我爱人的事情。”
“表面上来看,是你爱人的事情,实际上这是来自于你自己的道德枷锁。”俞争说,“季先生,你的压力太大了,应该得到心理干预的,不是你的爱人,而是你。”